在西方哲学史中,大量笔墨描写人性的本质以及人类蓬勃发展的必要条件。最初,人们认为,人性本质之一就是社会性或者政治性,人们总是生活在群体之中。但是,随着早期现代哲学的发展壮大,一些思想家包括霍布斯,洛克和卢梭重新思考人的自然状态,超越群体、社会以及国家的范畴。
霍布斯认为,人的自然状态是与他人进行抗争,个人自身也是如此。卢梭认为,社会会破坏人的自然状态。因此,在西方,对于群体、社会、以及国家的关系,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解读。
然而,比国家或城市更早出现的家庭,可供人们找到自我。亚里士多德说道:“家庭是自然的产物,可以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我认为,这种说法之所以正确,并不是因为亚里士多德这样说过,而是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并未感到单枪匹马的孤助无力。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更大规模的群体,社会,甚至国家并不能满足我们日常生活的物质需求,而家庭却能做到这一点。事实上,家庭关系的出现,早于我们的生命。接下来,我想谈谈我的看法,家庭单位不仅是生命以及物质存在的基石,同时也是人类社会、道德、哲学蓬勃发展的关键。疾病不只是威胁生病的个体,也会破坏家庭结构,而这却是个人生活成为可能的关键。
所以,当家庭成员生病的时候,家庭最适于做出最终的决定,处理好不同问题之间的关系。在家庭中,成员可以判断应该釆取何种治疗方式以及判断治疗费用的付出是否值得,结果是否有效。换句话说,由于家庭保障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所以,通过个人与家庭成员的商讨,可以做出决定,以便以最好的方式去利用家庭资金。家庭最适合协调不同目的之间的关系,包括追求健康以及追求幸福的目的。
总而言之,因为家庭能确保物质以及货币资源,其中大部分是为了维系赤裸生命需求的,这些家庭最适宜创建健康储蓄账户,最适宜辨别怎样在各种竞争品中利用这些资源,使其物尽其用。
一个诚实的人必须承认他对别人的依赖性。孩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不能选择父母。孩子父母也不能选择他们自己的家人。况且,孩子父母的结合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出于省事,常常因为住得比较近而认识,从而结婚生子。
因此,在西方,尽管强调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显而易见,在家庭中,这种独立选择少之又少。孩子成为了家庭中的一员,没有选择权利。出生时的原始状况、家庭传统、历史、宗教信仰都无法选择。换句话说,孩子的出生和成长过程中都会面临很多突发事件,甚至在他出生之前,一系列的因素就已经决定了他的依赖性。
事实上,看看年幼的孩子,我们会发现,国家并不能满足生命的物质需求。孩子的父母出于爱慕之情,以及思想的契合,建立了亲密关系,孩子应运而生。从一幵始,生命是脆弱的,必须在很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才能应运而生。生命的产生就是物质依赖加上不错的运气。
在分娩的过程中,孩子从产道里出来,他和母亲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庆幸的是,母亲因分娩而失去生命的现象越来越少了。母亲的离世会为孩子今后的生活带来不利影响。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需要及时补充营养,需要在出生后一个月内每隔3至4小时就补充母乳。为了活下去,孩子必须拥有物质资料。小孩子很麻烦。孩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机能,必须帮他清洗,必须给予照顾,以防生病。
孩子的机体功能反而对他的生存构成了威胁。人类,没有皮毛,暴露自己。孩子必须保暖。必须用温暖的襁褓将其包裹好。在开始的几年时间中,孩子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必须由另一个人来照顾,通常是家长或祖父母,还常常由其他家庭成员,舅母,舅舅,表兄弟姐妹照顾。
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孩子的照顾是一种体力活。在这种情况下,家庭劳动使得新生命的诞生与成长成为了可能。劳动,至少在古希腊,古罗马人看来,只是维持基本生活的一种行为。家庭注定要保障基本物质需求的供给。这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即使到了今天,家庭仍然是生命开始的地方,是为孩子的成长提供关爱的地方。因此,即便如今,我们也认为,母亲的劳动赋予了孩子生命。父亲的劳动则是生活必需品的来源。然而,我想质疑有关生命存在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家庭劳动只是创造并延续生命?有另外的含义。
人,不像哺乳动物,还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完成精神,心理以及社会技能的发展。这不仅意味着我们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去努力劳动,以满足人们的身体以及物质需求,还意味着生命的发展需要伴随精神以及心理的完善。足够多的科学证据表明,母亲的抚摸,父母对于孩子温柔体贴的照顾,不仅能够满足孩子的身体需要,同时还会促进孩子心理以及精神方面的发展,对于孩子今后的幸福也产生影响。以一种温柔冷静的方式,满足孩子的身体需要,有利于增加孩子的安全感,提高他的适应能力。所以,为建立物质安全感,满足身体需求而付出的劳力将有利于孩子心智的发育,增强学习能力,除此之外,在满足生存所需的物质需要过程中,也将关爱传递给了孩子。孩子知道什么是安全,什么是危险。在了解什么是爱的基础上,孩子也会知道什么东西是值得冒险的。因此,父母的劳动不仅仅满足最基本的需求。
当孩子的身体需求得以满足的时候,孩子要开始学习语言了,学习如何合理地使用语言。当他学语言的时候,他不仅仅学习如何用词汇交流,还学习如何运用肢体动作表达意思。尽管从未真正学习过,但是他还是学会了肢体语言。肢体语言可以表达个人对别人的各种态度,从友好到敌意。孩子学会通过运用肢体语言去了解并表达某些态度,去理解特定的文化含义。他学会不能欺负家人和伙伴,不能强行夺取别人的东西。他学会在合适的场合下运用身体力量。简而言之,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幵始学习什么是道德。他的道德教育从出生之时就开始了。
在道德教育中,孩子认识到语言可以表达现实存在或不存在的东西。同时,孩子也认识到,他的行为不仅仅作用于现实世界,同时也影响道德世界,影响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他认识到伤害其他家庭成员的严重后果。他认识到生命的价值。他的父母也告诉他,为维持生计付出的劳动通常除了提供生活所需的物质资料,还可以带来其他好处。
正如,语言可以表达超出其范畴的内容,劳动和行为也是如此。简而言之,孩子认识到,他们的行动以及语言不仅仅是为了实现眼前的物质目标,还要适应现状,并且为了实现其他目标,旨在创造超出物质及现实的客观存在。
所以,家庭劳动不只是为了满足物质需求,延续孩子的生命,还为了满足生活世界的道德需求,这都远远超越了物质存在。换句话说,与阿伦特的观点正好相反,他认为家庭的作用只是为了满足物质需要,换句话说,当人的身体需求得到满足的时候,生活的道德意义以及存在意义才得以形成。家庭劳动力在创造并延续生命的过程中,也创造并延续这个生活世界,通过家庭创造道德意义,存在意义,还有目的。
孩子在成长的同时,他的家庭也在塑造他的道德生活世界,孩子在学习什么是工作。阿伦特这样定义工作,人类制造非自然物品的行为。工作旨在制造可以长时间使用的东西,那些具有永久价值的物品,那些共同生活世界里的机构等,这个共同生活世界是共享的,但不是政治性的。孩子认识到,正如语言和劳动,父母的工作创造家庭范畴之外的东西。
例如,孩子的父亲是一名修鞋匠,孩子会了解父亲不仅维系家庭生计,同时还为其他家庭,其他人服务。所以,父亲的劳动,目的虽然在于维持家庭生计,但是,与此同时,也为社会的公共生活做出了贡献。例如,社会需要鞋子,鞋子可以用来交换其他物品和服务。其他可供交换的物品和服务以及通过工作挣得的钱可以用来维系家庭生计,多余的钱可以储存起来,用于今后家庭可能面临的突发事件,或者用于那些严格说来,并不属于物质生活必需的物品及服务。
由于劳动并不仅仅旨在满足生活必须的物质需求,而且还旨在促成社会道德的建立,正如家庭成员的工作旨在为社会,为他人提供物品及服务,旨在仓造盈余,不仅可用于维持家庭生计,还可以用于推进家庭道德观的建立,我们发现,家庭创造了更多东西,不只是物质生活。
道德生活世界,作为国家的根本所在,产生于家庭之中,尽管那时的家庭都在努力维持生计。希腊人和罗马人,甚至是阿伦特对于劳动,工作和行动的世界的解读都没有包含以上这一点。对于希腊人和罗马人而言,劳动似乎仅仅为了维持赤裸的生活状态,但是,事实是,在家庭中,在维持生计的过程中,一些其他的东西被创造出来。这些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就是生活的道德意义以及存在意义,还有生活的目的,甚至当我们努力满足生活的物质需求的同时,生活的意义,重要性以及目的就被体现了出来。
家庭成员的工作,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可供交换或者买卖的物品和服务,从而又可以为自己的生活提供必要的物质资源,同时也可以为今后的紧急突发事件进行储蓄。所以,工作,虽然旨在为他人,为社会提供物品和服务,但是却能够帮助维系家庭生计,使得一个非政治性的共同世界的出现成为了可能。
正是那些补鞋匠或农民提供的物品或服务使得家庭创造出可供储蓄的盈余,可以用于突发事件或让生活世界变得更加有意义。健康储蓄账户正是为了物质生活中突发事件而准备的。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