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引言
第一节、世界主义:古老而薪新的话题
“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这个有着古老历史渊源的概念自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呈现出复兴的局面。与“世界主义”相关的各种跨越不同学科的问题成为过去二、三十年间西方学术界的热点话题,很多思想家、学者介入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并涌现了大量相关的著作。乌尔里希·贝克(UlrichBeck)与内坦·斯奈德(Natan Sznaider)发表了一篇文章:《世界主义著述概观》,对近几十年与世界主义相关的著作进行了概括和整理。在这一思想热潮中产生的比较有代表性的著作包括:托马斯·博格(ThomasPogge)的《世界贫困与人权:世界主义者的责任与变革》(World Poverty and Human Rights:CosmopolitanResponsibilities and Reforms)n查尔斯·贝茨(Charles Beitz)的《世界主义与全球正义》(Cosmopolitanism and Global Jmtice\戴维·赫尔德(David Held)的《世界主义:理想与现实》(Cosmopolitanism:Ideals and Realities)、玛莎·纳斯鲍姆(Martha Nussbaum)的《康德与世界主义》Kant and Cosmopolitanism、查尔斯·琼斯(Charles Jones)的《全球正义:为世界主义辩护》(Global Justice:Defending Cosmopolitanism)达热尔·莫兰多夫(Darrel Moellendorf)的《世界主义的正义》C Cosmopolitan Justice)、平谢(PhengCheah)与罗宾斯(Robbins)编写的《世界主义政治:超越国家的思想与情感》（Cosmopolitics:Thinking andFeeling beyond the Nation)、德里达(Derrida)的《论世界主义与宽恕》(OnCosmopolitanism and Forgiveness)等等。此外,以“世界主义”为主题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愈加频繁地召开,学术报刊、杂志也开设专栏讨论关于世界主义的话题。这些都显示出西方学术界对世界主义的关注。
事实上,世界主义的观念有着古老的历史渊源。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一词源于希腊语,是希腊语中的cosmos(世界)和polis(城邦,市民)的组合,意为世界公民。“世界主义”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犬儒主义(theCyn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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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父亲的遗嘱:“你们是世界公民!”
在阿皮亚的著作中,他曾多次重复地讲到一个场景:他父亲在临终之前,给他和他的姐妹们留下了最后一段文字。这段文字首先叙述了他们两个家族的历史一一阿皮亚的父亲是加纳人,母亲是英国人,他们的婚姻,他们的个人的历史和家族的历史,在阿皮亚看来就是通向整个世界的“大历史”的入口,是“世界主义”的缩影。他的父亲接着写道:“要记住,你们是世界公民!”这一教诲在阿皮亚的著作中反复出现,它对于阿皮亚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阿皮亚这样叙述道:“他告诉我们,无论我们选择生活在哪里一一作为世界公民,我们当然可以选择生活在任何地方一一我们应该努力让那个地方变得‘比你发现它时更好’。”
这体现了阿皮亚的父亲对于公民身份的理解:作为一个公民,其意义并不仅仅是指属于某一个共同体,更重要的是,作为共同体中的一员,我们对这一团体的未来以及所有成员的命运负有责任。
阿皮亚的父母都出身上层社会,他的家庭似乎就可以看作对“世界主义”的诠释。他的父亲生前曾是加纳在联合国的代表,并参与各种国际事务。正如他在最后的手稿中写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对人类的深深的热爱和一种持久的愿望,希望看到人类在上帝的指引下,实现他们最崇高的命运。”在深切感到对整个人类的责任的同时,阿皮亚的父亲也始终强调自己是加纳的爱国者,是非洲忠实的儿子,他的自传取名为《一位非洲爱国者的自传》（The Autobiography of anAfrican Patriot)。阿皮亚的母亲是英国人,但她不仅参与她们英国家庭的各种事务,同时也在加纳有着深厚的社会根基,而且她己经在加纳生活了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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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什么是世界主义?
对阿皮亚来说,世界主义在根本上是一种伦理。阿皮亚关注的并不是如何建构一个世界主义的政治共同体,而是如何界定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以及不同的文化如何相处和对话。世界主义是一种伦理实践而非政治理想。因此,伦理与价值、普遍性与多样性、个人与他人、身份认同与国家、语言与文化等等,构成了阿皮亚著作的关键词。
阿皮亚的“世界主义”的概念可以同时被归纳为三种世界主义:普遍主义的世界主义、个人主义的世界主义、爱国主义的世界主义。阿皮亚的世界主义思想致力于将这三种看似不相容的世界主义观念融合起来。
第一节、普遍主义的世界主义
对阿皮亚而言,世界主义在本质上首先是一种普遍主义的世界主义。阿皮亚坚持认为存在着普遍的价值,以此区别于实证主义和相对主义,将其作为世界主义的前提和基础。阿皮亚批判了实证主义哲学和以实证主义为根基的道德相对主义。阿皮亚认为,道德相对主义的根本问题在于对“事实”(fact)与“价值”(value)的区分和对立,这源于实证主义哲学对于信念(belief)和意志(desire)的区分。
实证主义的观念认为,信念是关于现实是(is)什么,是可以被客观事实检验的,而意志是主观的,是关于现实应该(ought)怎样,因而无法被评判。事实上,正如阿皮亚看到的,并不存在绝对客观的“事实”,事实往往己经被信念和价值预先决定。阿皮亚将实证主义和相对主义的问题归为“自然主义的谬误”一一实证主义取消了价值评判,也排除了任何关于理想性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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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个人主义的世界主义
阿皮亚的世界主义也是个人主义的世界主义一一这意味着个人(individual)而非任何形式的团体(community)才是伦理关怀的终极目的。调和个人主义与普遍主义构成了阿皮亚世界主义思想的核心。阿皮亚指出世界主义观念包含的两条线索:其一是我们对他人负有责任和义务;其二是我们不仅关心人类的价值,同时也关心具体的个人的价值。如果说普遍主义的价值关怀使得我们对陌生人负有责任,那么个人主义的伦理诉求也强调尊重个人的价值。正如阿皮亚的普遍主义是经验的而非源于抽象的理性或共同的人性,世界主义作为一种个人主义也同样意味着伦理关怀的中心不是承载着普遍人性的抽象的个人,而是属于特定的种族、国家和性别的个人,是有着特定的宗教和文化背景的个人,是有着自己的价值观念乃至独特的兴趣与生活习惯的个人一一总之,是现实中具体的、实在的个人。个人是伦理的最终关怀对象,民族、国家、家庭、社区乃至文化都是间接的。
当然,个人主义的世界主义也并不意味着仅仅将“自我”或“他人”置于伦理关怀的中心。个人主义不是利己主义。世界主义强调个体与他人的对话,强调每个人都对他人负有责任,都应当关心和尊重他人。阿皮亚所谓的“黄金法则”(the Golden Rule)无论表述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或者“己之所欲,施之于人”,在阿皮亚看来都是不恰当的。世界主义的伦理致力于了解别人的处境、尊重别人的观念而不是以康德的方式寻求一个普遍的道德原则。“隐藏在黄金规则背后的思想是,我们应当严肃地看待别人的利益,把它们牢牢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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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世界主义:重构“伦理”...........................14
第一节、自我的故事:个性与身份认同...........14
第二节、对话的艺术:自我与他人...................19
第三节、塑造灵魂:个人与国家.......................25
第四节、从“荣誉”到“尊严”..............................29
第四章世界主义:反思“文化”............................32
第一节、个人、文化与叙事............................33
第二节、文化差异:虚构的边界.......................35
第三节、文化多样性:矛盾的修辞...................36
第四节、与艺术共存........................................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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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世界主义:反思“文化”
阿皮亚与当代很多关注世界主义思想的哲学家一样都关注“文化”(culture)。文化多样性几乎是当下各种世界主义思想一致的理想或前提。事实上,“文化”并不是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在阿皮亚的思想体系中,如何界定文化取决于如何理解文化与个体、文化与伦理的关系。一方面,文化决定着个体的行为和价值观念,同时,文化也是社会中的个体在相互对话中形成的。另一方面,文化本身是以个体为目的,若是脱离了伦理的维度和对人的关怀,文化则仅仅等同于文物一一阿皮亚对于文化差异、文化多样性的反思以及对艺术归属问题的讨论都以此为根基。
第一节、个人、文化与叙事
对阿皮亚而言,世界主义的伦理不是哲学思辨而是一种日常实践,这种实践不是诉诸道德原则,而是植根于文化之中。文化冲淡了理性的专制,主宰着人们的日常经验与实践。文化塑造着人的情感、价值观念和道德直觉。阿皮亚强调文化在伦理实践以及个体身份的形成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语言作为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尤其受到关注。语言不仅本身就是承载价值的,而且语言与人的感觉和行为也有着紧密的关系。“知道友好是什么,就意味着知道与其他事物相比它是好的.......概念本身就是承载着价值的,因而也是指导行动的。”
语言和文化都是人类实践的一部分,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的行为。世界主义思想强调个人的生存植根于文化,人与人的交流、不同观念的对话都是在文化中实现的。文化不是一个客观的实体,而是一种习俗,一套价值观念,这种价值观念作用于个体,并随着个人或群体选择的变化而变化。文化是个体之间互相交流和共同生活的场所和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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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结语:哲学家与讲故事的人
阿皮亚的著作给人以两种极端的印象:表面上、细节上极其具体和现实,整体上、深层上却极其抽象和理想。阿皮亚有着不同寻常的讲故事的天赋,同时,他又是一位哲学家,有着哲学家的理性和严谨。他的著作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现实的和虚构的,过去的和现在的,跨越不同的地区和不同的文化。另一方面,他探讨的都是十分抽象的问题:价值、个人、自我、身份认同、文化等等。事实上,阿皮亚的著作和他的“世界主义”观念本身也是一种叙述,一个向我们、向世界讲述的“故事”。那么,他的叙述彰显了什么又遮蔽了什么?“世界主义”的“故事”同样期待着评价和对话,有待于检验和挑战。
阿皮亚世界主义思想的不现实之处就在于他的写作以文化冲淡了政治,以伦理冲淡了权力和利益。阿皮亚关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而不是权力关系。他的著作也因此而缺少批判的锋芒和政治的指向。但另一方面,作为一套以个体和实践为核心的伦理观念,作为一种以个人价值为目的的文化观念,阿皮亚的思想在很多方面富于洞见。世界主义首先是一种启蒙主义,他继承并坚持平等、自由、民主等启蒙主义的观念,将实现个体价值作为终极关怀。
在“解构”之风盛行旳语境中,他重新关注伦理,重新回归价值。这种努力显然是有意义的。同时,在后现代语境下,阿皮亚的世界主义思想也不同于以自由理性为核心的启蒙思想。他的世界主义思想试图调和一系列的二元对立:个体与普遍、自我与他者、理性与情感、理论与实践........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