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导言
1.1选题缘由与意义
对于“伟大的复兴”(Great Instauration)这一术语,我们并不陌生。它经常和“中华民族”或“中国文化”这些宏大的主词一起,在国家领导人的讲话或文化权威的访谈录中出现。不过虽然“伟大的复兴”为人们所司空见惯,但无论是使用者还是受众要么对这一术语的含义并不清楚,要么就认为它完全是空洞的、无意义的。在此背景之下,对“伟大的复兴”这一术语进行分析有其必要,不是简单地说我们把这个术语的含义弄清楚,更重要的是以这个关键词为入手点,探讨当下中国的政治生态。
从哲学史上来看,“伟大的复兴”这一术语直到在培根(Francis Bacon)这里才第一次得到明确的表达,“伟大的复兴”被他用来标榜自己所从事的著述事业。这种宣称并不是偶然的、孤立的,而是具有某种时代精祌的品质。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康德(Kant)在他的《纯粹理性批判》B版的题词部分(较之于A版而言,这是增加的),便是引用了培根《伟大的复兴》的序言。康德与培根相隔一个半世纪,康德为什么要引用培根的话,而且这种引用是出现在康德对自己著作的修正过程中?这是需要回答的问题,它不仅牵涉到对康德哲学的理解,而且还牵涉到对整个启蒙运动和现代性事业的理解。
西方世界研究培根政治哲学的代表性著作,是霍华德.B. 怀特(HowardB.White)出版于1968年的《柳林中的和平》(Peace Among the Willows)。怀特对培根的兴趣来源于试图从培根的著作中发现“对科学方法及其益处的信仰”的来源和哲学证成,正是这一政治信仰构成了现代乌托邦思想(Utopia Thought)的根本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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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国内外关于培根研究的现状
1.2.1国内关于培根研究的现状
国内对培根的研究的第一部系统性著作是余丽媒于1987年出版的《培根及其哲学》,此著奠定了国内培根研究的基础。大体上看来,对培根的专题研究主要集中于他的科学方法和认识论,或者楚修辞学。这跟过去通行的哲学史写作传统有关。学者们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某些先定观念,对学史进行机械的组织和编排,于是培根的声誉主要是作为近代科学方法的奠基人和实验科学的鼻祖。此外,培根在常识领域更多是以格言作家的身份而出现,作为“知识就是力量”(knowledge is power)这一口号的提出者和《论说文集》(^Essays、的作者。可事实上证明,即使马克思(Karl Marx)本人对培根的评论也只是得到有取舍的引用,而被舍弃的部分恰恰与培根思想的核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周林东在对“知识就是力量”的文本考据中指出了这一点,并要求结合培根的宗教思想来纠正以往对这句格言的误读之处。更具反省意识的论述来自陈家琪,他对传统的哲学教科书的写作和研究范式提出批评,认为那种以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为工具的哲学写作和研究可能造成对思想整体性的伤害。他提出要从政治哲学的角度研究培根和笛卡尔(Descartes),不过他只是提出了这一要求,但并未展开具体的工作。
1.2.2国外关于培根研究的现状
近代哲学的一个鲜明特征是方法意识。虽然培根也被认为是近代科学方法的奠基人,可他的归纳法经常为人所诡病。相比较而言,笛卡尔的普遍怀疑和理性主义更为全面。因此在专业的哲学研究者那里,笛卡尔被认为是近代哲学的开端,扭卡尔哲学依旧是当下学者研究的重要课题,而培根哲学更多是在哲学史教程中被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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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培根提出“伟大的复兴”的语境
如果要用一句话对培根所处的时代特征进行描绘,那就是统一的基督教世界的分裂。这种分裂不仅意味着长达千年的基督教统治或治理模式的终结,同时也意味着改革(reform)的意识形态的兴起。不过虽然确立了改革的共识,但是由于对罗马教廷统治的批评点的不同,对改革的理解也不同。比起改革与反改革之间的分歧,存在于改革之间的分歧也许还来得更大。有的要走大众路线,譬如宗教改革家,有的要走精英路线,譬如耶稣会,而后者正是天主教内部反对宗教改革的先锋力量。即使从路德(Luther)来说,他起初也是将自己的希望放在作为改革力量的教会公会议上,但最后不得不走体制外的路径。伊拉斯漠(Erasmus)本来还是路德的同情者,但最后两人分道扬镳,展开论战,便是因为对改革的理解分歧太大。当然这种分歧有许多客观的原因。所以要理解培根“伟大的复兴”,必须把它放在改革的意识形态之中,界定它的位置所在。而要明了改革意识形态的兴起,必须理解基督教政治危机:它不仅是宗教的危机,也是政治的危机。
2.1统一的基督教世界的分裂
2.1.1基督教的危机
在分析基督教的危机之前,我们必须先弄明白,统一的基督教世界是怎么形成的,以及有什么特点。然后我们再分析危机发生的原因、表现,尤其是为什么罗马教廷缺乏从内部调整自身的能力。基督教是从犹太教脱胎而来,但这种脱胎并非生物学意义上的继承,相反两者之存在着巨大的差异,甚至可以说,就本质上而言,基督教是对犹太教的颠覆,尤其是在使徒保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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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改革的意识形态的兴起
中世纪的基督教政治乃是一种非政治的政治,它既是对政治的伤害,同时也是对宗教的伤害。改革的意识形态便是分别从两个角度入手。一是文艺复兴运动(“中世纪”这个词便是文艺复兴人文主义者发明的),一是宗教改革运动。这两个事件并不只是在时间上一先一后,我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认为,宗教改革正是对人文主义的危机的反应。不过二者都试图对某种古老的事物的恢复对罗马教廷进行攻击,一个是以复兴希腊罗马文化的名义,一个是以复兴早期基督教的名义。
我们可以注意到,这两只力量只是将宗教和政治予以区分,但并没有提出两者的合理关系。意大利人文主义者试图恢复罗马共和的政治理想,即使是马基雅维利也分享了这一点,尽管他来得更为现实一些。与人文主义者相反,路德试图恢复早期基督教的那种对政治的疏远,将宗教放在政治之上。他们都试图通过回到过去去寻找资源,基督教政治的新的可能性并没有得到回答。
2.2.1文艺复兴
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界定,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有的学者认为文艺复兴始于1300年,终于1600年,前后大约有三百年之久。也有的观点认为文艺复兴运动前后不到三十年,也就是从1493年到1520年。“文艺复兴”这个术语来自于19世纪的法国历史学家儒勒?米什莱(Jules Michelet),他对文艺复兴有着经典的概括,这个看法在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的著作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展开,那就是“世界的发现和人的发现。”在此之前,虽然对希腊和罗马文化的研究依旧在进行,但这种研究是缺乏独立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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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培根“伟大的复兴”的内涵.............................17
3.1学问和知识的复兴.............................................17
3.2人类对宇宙统治权的复兴..................................23
第四章对“伟大的复兴”的政治哲学解读.................29
4.1政治与宗教的张力:马基雅维利和伊拉斯谟......29
4.2宗教和政治的新的可能:培根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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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对“伟大的复兴”的政治哲学解读
虽然施特劳斯把培根视为现代性第一次浪潮的代表性人物,将其放在马基雅维利和霍布斯之间,但我们可以看到,与马基雅维利和霍布斯相比,培根并不是政治哲学家。在政治学说或者政治哲学的教科书中,培根甚至不如路德,虽然路德也没有专门的政治哲学。从培根本人而言,一方面他认为自然哲学是先于道德哲学和政治哲学的,道德哲学和政治哲学只是自然哲学失败之后的替代性选择,另一方面,在道德哲学和政治哲学之间,他认为前者要比后者困难,因为前者是构筑内在的善,而后者只要求外在的善?。培根赋予自己的思想上的任务是最为艰难的事,也即自然哲学的改革,政治哲学在他那里缺乏足够重要的地位。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培根“伟大的复兴”进行政治哲学解读,既因为培根对政治哲学的理解并不同于我们现在的理解,培根更多是从社会管理的层面来理解政治哲学的,还因为培根这种对政治哲学的评价本身便是极富政治哲学意味的。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解读不仅仅要抓住培根的文本,更要把培根放在时代语境中去,通过考察他可能与之对话的思想,从而揭示那些他未言明的东西。
4. 1政治与宗教的张力:马基雅维利和伊拉斯谟
统一的基督教世界的分裂意味着,宗教与政治之间的联盟终结,两者的张力再次出现。与作为母胎的犹太教不同,基督教作为属灵的高级宗教,其末世论是建立在对此岸的否定的基础上。由于地上之城从根本上讲只具有权宜性的价值,基督教对政治的评价是消极的。在罗马帝国后期,越督教试图通过诉诸大公教会的体系建构,以及与世俗权力的合作来消除这层根本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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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我们可以做一个总结。首先,需要明确的是,本文是从中观的尺度出发,对培根的"伟大的复兴”命题进行考察。这种尺度不同于那种占主导地位的、将培根放在整个现代事业中,并主要依据培根对后世的影响来解读培根的宏观尺度,也不同于新近产生的、以麦克奈特和马修斯所代表的,将培根放在当时的英国乃至欧洲的时代语境中的微观尺度。尺度的不同也决定了对培根的知识语境的构建,和对培根的思想位置的界定的不同。基于这种中观尺度,我们主要考察了统一的基督教世界的分裂在宗教和政治上的表现和意味,同时我们也考察了与之相伴生、相激荡的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代表性人物和核心争论。
其次,在对培根文本的分析上,我们把重点放在他的主要出版著作上,并且试图从他的主体著作中提取论证的资源,试图用培根自己的话来解读培根。其中一个很重耍的问题涉及到培根著作中的宗教语言和意象,即这些宗教语言和意象到底只是机巧的修辞,还是信仰的表达。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又与对“伟大的复兴”的解读密切相关。在本文看来,宗教语言和意象在培根著作巾绝不是作为修辞而出现,当然它们可能起到修辞的作用。本文也不对培根究竟是不是一个真诚的基督徒作出判定,但是至少就培根的著述而言,去除这些宗教语言和意象,他的知识改革计划将不可能成立。脱离了基督教的背景,我们根本不可能理解培根的归纳法如何得以成立,也不可能理解为什么知识的基础在他那里是自然哲学,以及自然哲学为什么在他那里得以可能,更不可能理解为什么知识和权力得以归一,而伟大的复兴为何包含学问和知识的复兴与人类对宇宙的统治权的复兴这两个层面。........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