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一、研究意义及方法
2009年11月，田沁鑫导演来到上海戏剧学院，做了一次关于话剧改编的讲座。在讲座中，田沁鑫提到了两位对其创作产生重要影响的人，其中一位是法国著名戏剧家安托南•阿尔托（Antonin Artaud），她用“愤怒的摇滚青年”来形容他，认为戏剧舞台也应该像摇滚乐现场一样，带给观众强烈震撼。不仅如此，尽管田沁鑫不懂法语，她还从网站上收集了阿尔托的资料，尝试进行翻译，由此可见，她对阿尔托的热衷。田沁鑫对于阿尔托的言论，引起了笔者极大的好奇与兴趣，联想起自己在上海逸夫舞台观看《生死场》的感受，确实体会到其作品的强烈震撼，如今看来，原来“事出有因”。
经过深入研究阿尔托的戏剧观并全面了解田沁鑫的戏剧作品后，笔者认为，确实能从田沁鑫的作品中感受到阿尔托的影响，表现为以下三方面：一，“残酷”的诗意；二，对总体戏剧的追求；三，强烈的审美体验。田沁鑫的戏剧作品经常被评论界和媒体贴上“残酷”的标签，她也时常用“残酷”二字注解他们。虽然，田沁鑫与阿尔托在建构“残酷”的机制上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两者在诗性上有契合之处。在舞台表现方面，田沁鑫在创作中借鉴了中国传统戏剧，阿尔托认为东方戏剧具有真正的戏剧性，两者呈现出天然的联系。在审美体验上，田沁鑫受到阿尔托影响，认为应该带给观众强烈的震撼，使之猛醒。
80年代，阿尔托及其著作《戏剧及其重影》译介、传播入我国，对当时的探索戏剧产生很大的影响，出现了大量打破舞台时空、消除观演距离、增强戏剧语言表现力的现象。其实，这种影响一直延续至今。田沁鑫是众多受其影响中的一位，她对阿尔托的认识偏于感性，用“形象魅力、狂热姿态”、“震惊”这些词来展现她对阿尔托的理解。事实上，不论是在阿尔托之后去实践“残酷戏剧”的西方导演还是中国导演，都是在舞台上实现个人的解读。应该说，田沁鑫的早期作品比较强烈地反映出她对“残酷戏剧”的实践。
本文将以田沁鑫的首部作品《断腕》（1997年）、轰动全国的作品《生死场》（1999年）和引起争议的作品《狂飙》（2001年）为例，以《戏剧极其重影》中阿尔托的“残酷”为切入点，归纳阿尔托总体戏剧观的特征，从戏剧语言、表演时空及审美体验，论证阿尔托对田沁鑫戏剧创作的影响。并且，将主要运用比较文学中影响研究的方法，比较两种跨越时空、跨越民族、跨越语言的戏剧理念与实践，考察其间的相互关系，发现其中的共性和差异。希望能够给当代中国导演在学习借鉴西方戏剧理论并运用于创作有所启迪。
二、主要研究成果
我国对阿尔托及其戏剧理念的研究主要涉及三方面：一，阿尔托及其戏剧观在法国现当代戏剧史中的地位，及“残酷戏剧”在西方国家的传播与实践；二，翻译与解读阿尔托的著作；三，阿尔托及其戏剧观对我国戏剧创作的影响。关于田沁鑫的研究以论文和评论文章为主，主要从三个角度出发：一，新现实主义的创作题材；二，史诗风格及悲剧意蕴；三，作品中的女性主义视角。
在上述两方面研究中，与本文相关的研究论文有两篇。一篇为《整体语言、整体表演、整体时空》，主要阐述了阿尔托戏剧观中的整体戏剧观；另一篇为：《暧昧与残酷》，第二章的第一节为“残酷戏剧的悲伤表达”，里面指出田沁鑫的戏剧与阿尔托的残酷戏剧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并从女性生命意识的角度分析了作品中包含的残酷。本文阐述阿尔托的戏剧观时，着重于他对“残酷”论述并强调了他所追求的“总体戏剧”中的三个特点——物质性、仪式化、超越感，并对应田沁鑫的戏剧作品，从文本到舞台，从戏剧语言、表演到时空，两方面进行分析，论证影响的存在。
三、本文主要内容
本文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梳理、归纳阿尔托的“残酷”及其戏剧观。其中分为两节，第一节，阐述“残酷”的含义、成因以及与戏剧的关系；第二节，从戏剧语言、表演、时空三方面入手，归纳、总结阿尔托的“残酷戏剧”。第二部分，以“残酷”为核心，对照阿尔托的戏剧观，分析田沁鑫的戏剧作品，论证其作品中所受的影响。其中包含五节，首先，挖掘文本中的“残酷”机制，然后，分析舞台上的“残酷”场面，并与第一章的戏剧语言、表演、时空相对应，解读田沁鑫创作中的“残酷”诗意，论证阿尔托的戏剧观对其戏剧创作的影响。第三部分，比较、总结两种“残酷”的异同，分为两节，第一节分析阿尔托的“残酷”与田沁鑫的“残酷”不同构成机制。第二节，首先，从“震惊”到“震撼”的审美体验说明两种“残酷”产生的作用，其次，分析田沁鑫作品中的现代性和民族化，讨论如何在借鉴西方戏剧理论的同时也能创作出体现出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戏剧作品。
第一章阿尔托的“残酷”…………………………………………………3
第一节“残酷”及“残酷戏剧”………………………………………3
一、“残酷”的三种含意
二、“残酷”的三层缘由
三、“残酷”与戏剧的关系
第二节“残酷”的实现：总体戏剧……………………………………4
一、语言的物质性
二、表演的仪式化
三、时空的超越感
第二章田沁鑫的“残酷”…………………………………………………8
第一节文本中的“残酷”机制…………………………………………8
一、爱情之“残酷”：《断腕》
二、生死之“残酷”：《生死场》
三、理想之“残酷”：《狂飙》
第二节舞台上的“残酷”场面…………………………………………11
一、《断腕》中的“博弈”
二、《生死场》中的“杀”
三、《狂飙》中的“戏中戏”
第三节交汇的语言………………………………………………………16
一、视觉语言
二、听觉语言
三、诗意和生活化的台词
第四节交融的表演………………………………………………………20
一、仪式与狂热
二、摹仿与表现
第五节交错的时空………………………………………………………22
一、倒置的时间
二、并置的空间
第三章“残酷”的对话……………………………………………………24
第一节“残酷”的构成…………………………………………………24
一、阿尔托的“残酷”：“由内而外”
二、田沁鑫的“残酷”：“由外而内”
第二节“残酷”的启示…………………………………………………26
一、从“震惊”到“震撼”
二、从现代性到民族化
结语…………………………………………………………………………30
参考文献…………………………………………………………………………32
结语
美国著名评论家苏珊•桑塔格把20世纪西方严肃戏剧分为两个阶段——阿尔托前和阿尔托后。也许，这样的评论可能显得有些武断，但是，她指出，后来的戏剧艺术家在演员的声音和形体、音乐的运用、文本的作用、演出空间、观演关系方面都受到其戏剧观的影响，应该说，是无可争议的。至少，自20世纪60年代起，一些具有影响力的西方戏剧导演，如格洛托夫斯基、彼得•布鲁克、理查•谢克纳等，从阿尔托的戏剧观中汲取所需，用自己的方式拓展各自的戏剧理念，并运用在实践中，他们声名显赫的作品《忠诚的王子》、《马拉/萨德》、《酒神在1969》等都是很好的证明。因此可以认为，阿尔托是一位先驱，对当代世界戏剧影响广泛深远，并且延续至今。
阿尔托用“残酷”一词认识人生和世界，田沁鑫借用皮娜•鲍什的名言说：“我做戏，因为我悲伤。”也许，人生和世界中的“残酷”正是田沁鑫感到悲伤的原因，而戏剧作为共同的手段，实现了他们各自对“残酷”的表达。阿尔托对“残酷”的解释有着更为丰富的含义，他写道，残酷既不是暴虐也不是流血；对精神而言，残酷意味着严格、专注及铁面无私的决心和不可改变的意志；生活、宇宙的严峻及无法改变的必然性。他认为，戏剧应该制造能够表达这种残酷的诗意，故而，他提出了“残酷戏剧”。“残酷戏剧”的实现基于对总体戏剧的恢复，阿尔托从戏剧语言、表演和时空观念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然而，他并没有真正实现自己的戏剧理想，却为后人留下了巨大的实践空间。
田沁鑫正是一位努力对“残酷戏剧”进行理解与实践的创作者。从内容上，她的作品表现出强烈的残酷意味，体现出阿尔托对“残酷”的解释。从表现形式来看，她通过运用交汇的戏剧语言、交融的表演方法和交错的戏剧时空，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阿尔托的戏剧理念。如其他的导演一样，她从“残酷戏剧”中获得所需，并将其付诸实践。可惜本文篇幅有限，只对田沁鑫的三部早年创作的作品进行了对比分析。事实上，她的其他作品也不同程度地受到阿尔托戏剧观的影响，例如，2003年的《赵氏孤儿》、2005年的《赵平同学》和2008年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等，都表达了她所理解的“残酷”。
田沁鑫是一位目前中国非常活跃的导演，她的作品一直都被列入主流作品的行列，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因此，研究她的戏剧创作所受西方戏剧理论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应出西方戏剧理论研究对我国戏剧创作的影响。更重要的是，田沁鑫在借鉴西方戏剧观念与技巧的同时，还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和美学追求。立足于本民族的文化，对于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与繁荣是不可或缺的。
诚然，由于各自的社会、文化背景不同，阿尔托与田沁鑫实现“残酷戏剧”的机制和产生结果也不完全相同。但是通过分析原因，我们可以总结两者在戏剧观上的异同，对东西方戏剧的比较研究有着重大的意义，并可以对我国戏剧创作如何吸收和借鉴西方戏剧观念，起到启示作用。
参考文献：
1.田沁鑫著《我做戏，因为我悲伤》，北京：作家戏剧出版社，2003
2.田沁鑫著《田沁鑫的戏剧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3.田沁鑫著《田沁鑫的戏剧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4．丁罗男著《中国话剧学习外国戏剧的历史经验》，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
5.丁罗男著《二十世纪中国戏剧整体观》，上海：文汇出版社，1999
6.田本相主编《中国现代比较戏剧史》，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3
7.蓝凡著《中西戏剧比较论稿》，北京：学林出版社，1992
8.胡星亮著《当代中外比较戏剧史论》（1949—2000），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9.张仲年主编《中国实验戏剧》，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10.宫宝荣著《梨园飘香塞纳河》，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