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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1-11-09 11:24:07 论文编辑:第一代写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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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作家日记

  日记是一个能找到你的声音、能独自实验和游戏的地方。
  ——琳·黑尔
  
  对作家来说,日记远远不是仅用来记录生活中的事件的方式,它是能产生更深刻的思想的主要工具。从内省的角度写外在的事情,能让你触到自己内心的内核,发现尚未挖掘的资源。日记是一个能找到你的声音,能独自实验和游戏的地方。
  这里有一些建议,但不是规则,告诉你日记该怎样写,写什么,你的原材料如何才能转变为散文、小说和诗歌。
  找一本不会拘束你写作的笔记本,活页纸笔记本的自由空间更大。你可以往里面插人你电脑中的文件、杂志文章、信。书中的选段,甚至记在信封背面的笔记。
  给你记录的内容标上日期,把你写下来的东西大声读出来,去发现文字背后的情感,但不要让其他人听到。如果你真想与人分享,那就复制一份。
  下面这些想法或许能激励、丰富你的日记写作:
  
  ·挖掘得深一些。动笔之前先安静地坐上片刻,记下你真正关心的事情。
  ·讲实话,哪怕你不得不用代码。
  ·写的速度要快,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接下来要写的是什么。
  ·命令你脑子中的判官闭嘴。
  ·学会观察,写下你每天注意的六件事。
  ·从不同角度写,你的感觉会拓宽。
  ·收集能激发你的引文,略记几笔它们激发你的原因。
  ·设立目标,明确进展的轨迹。
  ·记下你的梦,问一问那些象征使你想起了什么,描绘出梦要告诉你的东西。
  ·把日记当成一个倾听你各种各样的倾诉、而又不做判断的朋友。
  ·用一个单子列举你热爱的事物,记一下你为它们花了多少时间。
  ·文字表达困难时,不妨画一画,什么都行。
  ·专门留一页给你的“诗神”,或你景仰的人。
  ·不要为自己的道德观念担心,自私一点,带一点偏见,发自内心地写作的看法。
  ·尤其要写下那些让你忧虑、害怕的事,不要抗拒它们。
  ·不要担心是否会半途而废,你很丰富宏大,你包含了很多很多。
  
  散文
  技巧精湛的散文让人激动,饶富知识。读者会从一道边峰、一股暗流滑人作品,不断地被思想的水流包围。日记为那种有生气、有活力的散文类写作提供了关键性的元素,它能捕捉思想主题或事件中的情感,将一些细节牢牢锁住,否则它们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我最好的两部散文作品,《九月的星期天》和《重聚》,就是直接来源于日记。在我兄弟重病缠身生命垂危的3个月里,我在日记中记下了每一天,中心是我自己。这些篇章诞生了一首诗,它被出版了。组织、补充、编辑都是后来的事,而感动读者的那部分声音发自我的日记。
  有时,我会从日记中抽取一篇文章,而其他时候,我按部就班地工作,运用日记中的进程来编辑、组织或寻找焦点。我可能会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写这篇文章?它想说明什么?读者要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广通过这种探险式的写作,散漫的篇章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脉络,我对需要突出的重点越来越明细。
  我还用日记重点记录那些能发展成大众关注话题的篇章。邻家小孩说的关于我家自行车头盔的话,在我的日记里变成了好几页。于是我决定写一篇关于骑车安全的文章。作为家长,如果我关心孩子骑车安全的话,其他家长很可能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小说
  小说来自作家的想象力,但故事的种子总能从作家的生活中找到。一个场景,一个事件,一个人物,一句捕捉到的话语,都能让这些种子萌芽。
  在我还没有成为小说家之前,我就开始记日记。我会记下当天的事件、感觉、环境、场景,乃至对话。我并不是每天都记,有时甚至不是每周都写。我把自己的日记当作仓库,往里面扔进去我想回收的东西。现在当我开始写一篇故事,需要久远的场景为我提供新鲜的细节,我就在日记中找到了那段记忆的方位。
  例如,我曾在日记里描绘过法庭,记下了那高高的屋顶,木质的窗户,旗子,桌上的标签。在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漫步者和其他部落》中,我把这些细节运用到一个关键的场景当中。艾皮,一位西班牙老妇,决定独自走上法庭,为她在公园里“放跑”了的狗作“无罪”辩护。细节增加了真实感:法庭里,艾皮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房间非常大,足有30英尺高,侧面是木质的窗框,法官面朝整个房间。在他坐的大椅子后面,右侧是一面美国国旗,左侧是一面亚利桑那州州旗。两张大桌子将他和木长椅分开来。一张桌子上的标签写着“原告”,另一张桌上的标签写着“辩护”。
  在日记中,我还记下自己的梦。在写第二部小说《走鹃》时,我写了这个梦:
  我被巴勒斯坦恐怖主义分子抓住了,我和其他俘虏被送上了一辆小型货车。可车子里并没有任何恐怖分子,于是我向大家提议,不要驶往目的地了,而要逃跑。大家表示同意。当司机驾着货车朝另一个方向开去时,恐怖分子开枪击中了他。
  在我的小说中,主人公深夜接到了一个令他不安的电话。我为日记中的那个梦增加了背景,“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结尾是,“我在前排椅座上发现了暗藏着的窃听器。我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内疚,竟以为我能与恐怖分子战斗。”
  日记不仅能帮助你理解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还能为回首过去提供视角。深人挖掘你的日记,你会发现旧友,埋葬的感觉,过去的事件,遗忘的细节。由于有了距离和洞察力,你的生活,你在日记中记录的生活,能够生长出许多部小说。
  
  诗歌
  我的日记中,有一半内容记录的是梦或者醒来的白日梦,充满了来自下意识的意象和象征。在日记中捕捉这些意象是写诗的第一步。
  我用几种方式利用这一类日记的内容。最经常做的是,我把一张索引卡放在日记的左边,裁下每一行的头两个或四个字。顺着这一页读下去,会有这样的词组,比如,“站在我的头顶”(你可以在一首诗里用上它们,或者,你只须选择其中的一个作为起跳点或标题),“这个梦,镜中的一条路”和“这座电梯可以考虑”就是用这种方法构思出来的。也可用两张卡片,将一行的中段与两端隔开。当然,各行的两端也同样有用。
  相关的方法还有,影印日记中的一页,撕成块,每块包括几个能用在一起的词儿,就像用索引卡的方法一样。用这种办法,我创作了《祖母,您愿像玫瑰一样思想吗?》,这是我发表的第一首诗。日记中有关“今天我做了什么”的内容被同样的方法加以利用,它可以成为一首叙事诗的起点,甚至作为以人物为系列的相关诗的起点。活页笔记本再次发挥作用,你取出数页,一页页并排放好,从左至右逐行一页页读下去,新的诗行就能构造出来。
  文思枯竭的时候,写日记能让我继续下去。即使我正在完成小小的作品,仍不中断记日记。因为,当灵感点燃时,我能用自己写好的数十页原材料进行创作。
7.复活你的想象力


  向逝去的人们发问,撬开他们的秘密,不要取走任何只有表面价值的东西,你的想象力会复活的。
  ——辛茜亚·琼斯
  
  你往打字机里卷进一张白纸,然后坐下来瞪着它,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每一分钟滴滴答答地过去,你的气馁也越来越重,任何一个新颖的想法都没有跑到脑子里来。分钟延长到了小时,还是一无所获。换句话说,你的想象力死了。要想复活它,需要你立刻到墓地去穿行一次。
  是的,墓地。它不必太大,但一定要古老。你在墓碑之间徘徊,不要光读上面写的东西,还要仔细研究它们,提出大量的问题,因为每块墓碑就是一个故事。这是别人的故事,但只要稍经挖掘,就可以成为你的故事。
  在一片古老的教堂墓地安息着约翰森·大卫·韦斯特。他在18个月大的时候就死去了。他的墓碑上写着“约翰——约翰,走得这么快。”尽管他夭折已有40多年了,他那被人用心照料的墓地依然清净齐整,盛开着鲜花。这是他的母亲还是父亲在照料他?也许是仍然悲痛心伤的姊姊?或者是某个对孩子的死负有痛疚的人?
  在同一片墓园里,还有另一处墓地,它小而简朴,至少看上去备受冷落。但有几个礼拜日,你会见到一个衰老、不修边幅的女人,来造访这处墓地,她总是从她那磨坏的毛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模模糊糊的照片,把它贴近胸口,默默地立在墓前。她的故事会是怎样的呢?更重要的是,你想象她的故事是怎样的呢?
  詹姆士·约翰葬在他的第一个妻子旁边,而他的第二个妻子却葬在30英尺外的地方。难道他的孩子们那么恨她,甚至不肯让她躺在丈夫身边?或者,他的遗孀非常憎恨她的丈夫,恨他总是对前妻赞不绝口,以致于拒绝丈夫与她安葬在一起?
  为什么露希、简和玛莉姐妹终生未婚,尽管她们活到了80多岁。是不是小镇上的农家男孩配不上她们?还是尽管她们有钱,却没有人愿意娶她们?
  你能想象理德的生活吗?他那块1884年竖起的墓碑宣布他被“合法吊死”。安娜·李·史密森真的像墓碑上所写的那样,17岁时就做了叛国者?或者,她的棺材可能是空的,而她的“死”不过是为了掩盖一名真正叛国者的烟幕弹?如果真是这样,安娜究竟怎么样了?
  哪怕一块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墓碑也能让想象飞翔起来。玛丽·安·琼斯死于1926年的弗吉尼亚。当时再过两周,她就要满16岁了。她的墓碑很大,精致考究,说明她的家庭富有。你能看见数十年前,玛丽·安的母亲和祖母为她兴奋地筹划晚会的样子吗?在那个时期,这可是富家女孩满心期盼的事情。玛丽·安盼着晚会的到来,夜不能寐时该是什么样子?当她梦见一个年轻人,希望他向她求婚,那女孩的激动该怎样动人?对一个小说家来说,玛丽·安不一定非要死去,晚会也不一定要取消,其实,玛丽·安可以也应该有一个远远超出她的梦想的未来。
  让死去的人们复活。3岁大的简妮死于1893年。想象她临终前,在床上发着高烧,身体虚弱。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母亲因为劳作而粗糙的手中。简妮用微弱、疲倦的嗓音哀求:“妈妈,帮帮我。”这时,你能看见母亲抚慰女儿的微笑吗?当她回答“喝点水,亲爱的,然后睡上一会儿。你很快会感觉好起来的,妈妈爱你”时,你能感觉她喉头的紧缩吗?我们知道孩子死了,可她的夭折怎样地影响到了她的母亲和其他家人?如果你是作家,你知道他们不会像以前那样只是不断地哭泣。
  墓碑上的名字能用很多方式激发想象。亚伯拉罕·麦克拜思死时刀岁,一生未娶。有这样一个名字的人,一定有位犹太母亲和爱尔兰天主教父亲。是不是这两个群体都不接受他,也不允许他娶他们的女儿呢?他是不是会因此而痛苦、屈辱地度过一生呢?他与父母在一起度过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呢?
  1823年,基蒂·摩尔根死于蒙大拿,一同死去的还有她那对两岁大的孪生子。在我们国家那么早的历史时期,他们到遥远的西部去做什么?他们是正在返回东部的路上,还是从此就在那里定居了?他们是死于疾病,饥饿,还是战乱?
  大卫·威尔逊上尉是南北战争时期的老兵,他和他的3个妻子,5个年幼的女儿,一同葬在乔治亚南部一片小小的坟地中。他们的故事会是怎样的呢?它可以与你的任何想象相似,只要你愿想象,你就能想象出任何可能性。
  家庭墓地可能特别有意思,而对那些写作几代人小说的作家来说尤其如此。如果你发现,一个家庭的墓地被准确地分成两半,家庭的血亲在一边,女婿和儿媳们在另一边,这时你的想象力能琢磨出什么呢?
  你可能不会希望成为这种家庭的一分子,但你有可能想写一写他们。
  不要只是读墓碑上的铭文,而是读到里面去,汤姆·约翰逊的墓碑称他是名美西战争的老兵,这场战争到他41岁时才结束。如果墓碑上写着“他90岁了,是他该走的时候了”,怎么样?这会是一个家庭为除却一个负担而高兴?还是一个充满同情的家庭见到一位至爱亲人终于从痛苦和折磨中解脱,而感到轻松呢?
  墓碑上刻有诗歌或铭文吗?或者还是只有事实?请比较一下“南希·史密斯,大卫的爱妻”和“南希·史密斯,大卫·史密斯之妻,生于1932年,死于1967年”。
  向逝去的人们发问,撬开他们的秘密,不要取走任何只有表面价值的东西,你的想象力会复活的。
8.你不知道你很美吗?

  你可以想象,94次投稿94次退稿,人很容易产生自我怀疑和挫折感,在这样的阶段我的心情糟透了,许久没有寄出一行字。
  ——亚恩·西恩
  
  我一直衷心喜爱着电影《第六幸福酒店》。这部1958年的影片,由英格丽·褒曼和库特·杰根斯主演。在一个难忘的场景中,杰根斯问褒曼为何一直未嫁,她告诉他,她不漂亮。
  “你不知道你很美吗?”他问道。
  长久的停顿,沉思的表情,微侧的头部,羞涩的微笑。
  褒曼说:“在女人的一生中,应该有一次让她听到这种话,感谢你对我这样讲。”
  大约16年后,由于身体欠佳,我不再做一家纽约日报的体育编辑和专栏作者,我感到需要心理上的鼓励,妻子说服我参加了一个创造性的写作班。她真是聪明的女人,我的活力恢复了,而且在一个老师的帮助下,很快写出许多篇关于个人经历的稿件。
  长期以来,我持有这样一个观点,即如果你不把文章中的每个字当作珍宝的话,读者也不会。在取得初步的成功后,我开始向较有影响的杂志投稿。


9.字典,触发灵感的“天书


  丰富的词汇激发并促进思想,而且在书面表达时必不可少。
  ——葆拉·福克斯
  
  写作时,我们大家都力图用词准确,所以,平日对词汇的积累显得尤为重要。我以为,积累词汇应该从幼年开始。4岁那年,一次,父亲带着我开着他那辆崭新的T型敞篷车,在一条肮脏的路上颠簸。他笑着说:“强尼,这条路真够可恶的。”
  我立即翻开字典查“可恶”这个词,它使我感到有趣,我不停地重复着“这条路真可恶”。当时的情形使词义显得更加鲜明,它几乎成了我形容一切令人厌烦事物的专用词,至今我仍喜欢用它。从那时起,我对单词的感觉犹如画家对于色彩。
  近来,我偶然想到,从头到尾翻看一本字典,也许会同读一本小说一样令人大开眼界。我这样做了,并真的发现其乐无穷。我选的是《韦伯斯特大学辞典》第七版。我从Z打头的单词读起,平均每天读10页(约680个单词),于是,我度过了整整15个快乐的星期,读完了7万多个单词。我用一支红色水笔给单词作标记,并给它们归类,以备日后查用。
  以后,我差不多每天精读字典一个来小时,但我从不按部就班地读每一条释义,这样的阅读使我感到轻松、有趣,而且使我受益匪浅。
  有些词适用于日常交流,有些词适用于书面写作,还有一些词,我们平时不怎么用,但必须知道。我坚信,一个人表达的越流畅,他的思路就越清晰。
  请相信,字典是最有意思的书之一,尽管它缺乏情节且主题散漫。
  当你想描绘一个人的特征时,可供挑选的词多达3-5千,比如,事业心强、操劳过度、性感、无情、尖刻、豪爽、吹毛求疵、善变、专横跋扈、慈悲、欺诈、富有魁力、谨小慎微。贞节、喋喋不休等等。有了词汇的积累,写起来可谓得心应手。
  词语的妙用,取决于一个人的文学素养,但对读者来说,因其所受教育不同,社会背景不同,及年龄、性别等方面的差异,对词语的感觉也大相径庭。同样的词语,一些人听起来感到夸大其辞,另一些人则感到恰如其分。
  还有些人讨厌冷僻的字,如果你用了,他们会以为你在卖弄,故意说一些他们不知所云的东西。因为他们从不愿查字典。我发现普通人平常只使用大约600个词汇。顺便说一句,莎士比亚使用过34000个词汇,而这还是在塞缨尔·琼森编纂第一本综合字典之前。
  每个人都应努力将自己的词汇量增至5000乃至更多,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有如下建议:
  
  ·查找每一个你不明白的单词。
  ·通读字典。
  ·经常浏览字典。
  ·开车时听单词释义磁带。听录音的办法尤其有效,通过反复听磁带,你会在潜移默化中最终记住单词。
  
  从头到尾地读字典是因为我喜爱词汇。尽管大部分单词我很少使用,除非在思考的时候。生僻的单词有如辛辣的佐料,用时要有节制。
  我相信只用不多的词汇,你就能写出某些类型的好小说。但是,其他形式的文章或风格,则会因使用不同寻常的字而增色,如人物刻画,深奥的谈话,场景描述,散文等。不同寻常的字适合用来表达含义微妙、启发逻辑思考或全新思维式的文章。丰富的词汇有益于开掘思想深度,在书面表达时必不可少。
  词汇是作者的仓储,你要么使用它们,要么遗忘它们。为什么不通读字典呢?这的确是本让人不忍放手的好书。记住那句中国古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你愿意试试,就会发现,啃字典并不那么艰难。


10.动力来自批评


  所有的批评都是主观的,编辑也可能出错,但如今我只用一个简单的问题来检验我的作品:如果他或她的某个观点让人信服,我该怎样做?
  ——黛安娜·李佛
  
  在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还没有挣过大钱,第一次收到寄给自己的作品时,我大感震惊。但随着退稿单逐渐增厚,及“近乎理想的成绩”一类善意的评语逐渐增多,我的企盼转移了重点。尽管我仍希望作品尽快出版,但我更希望能得到中肯的批评。但当批评终于到来时,我却没有足够的准备去迎接它。
  一部分问题与我的期望有关。在太多令人气馁的孤寂后,我梦想着有位编辑会突然发现我的天才,然后问:“这些年您都躲到哪儿去了?”另一个幻想是,某位编辑会在我的书稿上圈圈点点,为我作些提示,告诉我如何把一篇有瑕疵但又有希望的故事改成一篇杰作。然而,我收到的评语大都是泛泛而谈,而具体的批评又常令我困惑不解,因为编辑们也相互矛盾。看来我确实被误解了,却又没有机会与编者交流。我只好把这些编者来信搁置一边,不再去管它。一段时间过后,我会突然捕捉到一些想法,并合理地采纳编辑的建议。
  是的,所有的批评都是主观的,编辑也有可能出错。但如今我只用一个简单的问题来检验我的作品:如果他或她的某个观点让人信服,我该怎样做?
  于是,我学会了与编者进行想象中的对话。假设某位编辑不理解某个角色的行为,或者无法设想出结局,我必须承认我的第一个反应会是,“这很明显!”但是,当我不再神气活现地摆架子,而是写出一篇详尽的阐释来回应他的问题,并且重读自己的作品时,才意识到,我的解释与观点,竟完全偏离了故事本身。也许,我需要另写一个说明性的章节,或者从我的阐释中抽出一两句话,再策略地放到故事中去才会奏效。
  编辑可能对弱点特别敏感。哪怕我不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也会指出作品里需要加工的地方。例如,当一位编辑说,某个场景不可信时,我真想说他天真得不可救药,因为这个场景取材于真实的生活。那么,我在取材时,忽略了什么而影响了它们的真实性呢?如果一位编辑认为,某个人物的家庭背景写得不真实,很可能因为在故事中,这个人物写得不够有力,受到的损伤太少,与他那令人震惊的背景不相称。
  我没有立即坐下来进行修改。相反,我做起了白日梦。我抛开原有的素材,让那些人物和他们的环境背景“自由地漂移”。我构思着新的情节,其中有一些会与编辑的想法一致。有时,那些刚构思好的故事既平淡又肤浅,但一些新的想法又会不断地浮现出来,变得越来越明朗。只有这时,我上了正轨。
  当编辑没有领会某篇作品的意思时,的确有可能是他和她并没有细心地读它。但是记住,错误可能在于你自己。于是我去重读原稿,努力琢磨我的表达因为什么而误导了读者。有时,一个隐喻没有被人理解或意识到,多半是由于上下文关系不明确造成的,把隐喻改成明喻就会好些。
  顺便提一句,对编辑的批评意见做冷处理效果会更好。在刚开始阅读编辑来信的时候,我经常感到,他们的批评要么离题万里,要么毫无意义。可第二天我回头再看它们的时候,竟会感觉非常的合情合理。
  如果一位编辑指出,某个人物还欠完整或者太平面化,那么,你不妨分析一下,这个人物是不是写得太刻板了?他是否真实可信?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问问你自己,这个人物怎样做才会使你感到惊异?转换一种思维方式,调动你的想象,用各种生动、具体的场景刻画你的人物。你可以利用身体描绘、心理流露和对童年时代的回忆,在上下文中清晰地将他呈现出来。如果让他与其他人物相互影响,或者在某个具体、细致的环境中活动,则更能栩栩如生地展示这个形象。
  对待批评的关键是,你得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修改作品,什么时候应该坚持立场,什么时候去寻找不同意见。
  我认识的很多作家都不会随便修改作品,除非编辑明确地说:“如果你能做一些改动,我会考虑出版它。”不然,谁会为了适应别人的口味而修改自己的作品呢?我对取悦编辑不感兴趣,我尽力做的是,让自己的作品尽可能完善。如果某位编辑提出了很中肯的建议,我是会考虑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需要重写。如果一篇作品几经重读,对我来说仍然没有毛病,我会再把它原样不动地寄出去。我有一篇被好几位编辑认为“没有重点”、“并不像一个故事”的作品最终发表在《文学评论》上了,并获提名奖。另有一篇作品,直到我第91次投稿才发表。接受这篇作品的编辑对其他人的说法一无所知,他喜爱的是作品本身。
  说到这里,我并不认为编辑的称赞或批评就是最终的判定,除非它们对我而言的确合理、明智。比如,最近有位编辑退回了我的一篇小说,尽管她对这篇小说不大感兴趣,但还是指出了作品中的一个弱点。主人公裘迪是纽约的一名护士,可看上去这份工作对她毫无影响。这位编辑相信,在那种紧张。沉重的环境中工作过的人,都会被刻下烙印。她是对的。在我的笔下,护士职业不过是一个途径,我想利用这个职业让裘迪遇到其他角色。考虑再三,我决定改换裘迪的工作。但是,当我考虑到她的工作经历会怎样影响她的外表和她的人际关系时,另一个裘迪呈现在我的脑海里。现在我对这篇故事满意多了,即使我不再把它寄给那位编辑,但我对她仍心存感激。
  如果某位编辑要求再次读到修改后的稿子,出版就是十分可能的事了,所以,大多数作家都会立即着手修改。但切勿仓促,除非编辑告知了你具体的截稿日期。要知道,小说编辑关注的是深思熟虑,能引起轰动的作品,而不是速度。稿子寄出时,一定要在信封上标明“应要求修改稿件”的字样。在做任何改动之前,很重要的一点是,考虑一下编辑为什么会建议你修改稿件。
  一些编辑要求你改动,可能与这份杂志的办刊宗旨及其读者群有关,而与作品的直接关系要少一些。例如,如果有个大型杂志要你将故事的结局改为大团圆,或者改变主要角色的年龄,这时候,你必须做出判断,这样做会不会毁掉你的作品。你可能想试一试,看看结果如何。若结果嘲弄了你,没有关系,你只需把原样不动的稿子投寄到别处去。至于那位编辑,可能你有更合适的稿子让他评审。
  同样,编辑因为版面的限制建议你做删节时,你可以拒绝。但如果一位编辑写道,“这篇故事太长,实在没有必要。你真的需要所有那些闪回段落吗?”评论直接指向了作品本身,你就要认真考虑了,你一定要再读一读原稿,看看那些背景介绍是不是真的有助于读者的理解。如果所有的章节的确加强了作品的总体效果,你还可以检查一下,句子是不是太冗长?对话是不是太罗嗦?过渡部分是不是太过详细?当《弗吉尼亚评论季刊》的编辑接受我的作品《小处女们》时,他说他很愿意发表它,但是希望我能“再看一眼作品,有可能的话多少删掉一些什么”。我原本可以对自己说,稿子被接受了,还劳什么神呢?我没有这样做,而是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原稿,逐字逐句逐行,删掉了多余的部分。我很高兴有人提示我这么做,已发表的作品比我当初交上去的那篇要好得多。
  你应该跟编辑谈话吗?
  无论你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写出的作品终归会有局限,与人交流一下肯定有益。但切勿打电话给编辑,要他对他的批评做出解释。如果是编辑请你打电话,谈一谈某篇作品,你一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如果你对批评比较敏感,不妨等上两三天,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认真读一读编辑来信和原稿,客观地思考一下,这是明智的做法。
  与编辑见面时要准备好问题。如果编辑提出了某种你并不中意的解决方案,请强调他的建议中你认为最有价值的意见,在此基础上共同思考解决的方式。即使你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与编辑交谈也是必要的,这样你才能知道自己是否正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此外,个人化的闲聊会让你大致了解编辑的品味和兴趣,知晓还有没有别的能吸引他的故事。
  有助于改善作品的批评是一件真正的礼物。像任何有巨大价值的东西一样,它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的。但是,任何来自编辑的应答都会振奋作者的精神。稍微想象一下,如果你处在编辑的位置,面对的是数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份来稿,而一份杂志每年只能发表为数不多的稿件,而编辑在有限的时间里,要面对所有的要求,那么,哪怕最刺目的退稿信也会带有一种友好的感情。编辑们把时间和精力用来批评你的作品,是因为他们相信你和你的作品的价值。

11.写你想写的东西
  一个具有警示意味的故事说:你可以研究市场,直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但最终,你只能写你能够写的东西。
  ——尼克·李昂
  
  市场为作家提供了一个写畅销书的配方:一分构思,两分才华,三分动力,佐以耐心。剔除构思中多余的脂肪,在才华中煨炖,拌人动机,烹煮至浓。如果耐心不够,再加人新鲜的约束,直至出版。
  有人要我就“为市场而写作”谈点什么,于是,我拿起话筒,请教我的编辑。
  “你打算说什么?”她问我。
  “嗯,这正是我在琢磨的”,我说,“你认为我应该讲什么?”
  ‘峨”,她说,“我正在读一些烂泥堆。我希望大家都不要太被市场左右了,我觉得人们应该写真正被需要的东西。”
  “我能引用你的话吗?”我问。
  “不,我得谨慎些才好。我的意思是,作家们必须了解今天出版了什么,销售了什么,但光到图书馆去是不够的,还要到书店去,弄清楚那里正在出版和销售的书刊。他们应该写真正被需要的东西。”
  “你觉得新人在今天有机会吗?”
  “有,但是很难”,她说,“如今,很少有编辑愿意去读那些烂泥堆了。对此我不能理解,如果他们不去读那些寄来的稿子,又怎么能发现一流的好小说呢?”
  相比之下,我真是幸运,我遇到了一位极棒的编辑,她使我的小说脱颖而出。
  当人们第一次遇到我,多半会这么想,瞧,这就是那个女人,一点不起眼,可居然竟是有名的作家。于是他们把惊奇变成了提问:“请告诉我您写作的诀窍,这样我就会像您一样有钱,有名气。”
  如果写作真有什么诀窍的话,那就是:我写我需要去写的,写我所想写的,换句话说就是,写我可以去写的。
  有一个关于作家康拉德·艾肯的故事。他一生获过许多奖,受到评论界的尊敬,但他却没有钱。从20年代到30年代,他是一名正在奋起的作家,家里尽是需要养育的孩子。他也发表文章,但酬金低得可怜,而艾肯当时最需要的就是现金。
  他决定忘掉文学,写一些能够使桌上堆满生活用品的东西。他买回所有能够为作者支付高稿酬的杂志:《星期六晚邮报》、帕由》、《科利亚》等,并把杂志上所有的小说研究分析了一番,直到琢磨出要诀,然后精心撰写了一篇投给《星期六晚邮报》。他肯定,编辑不可能不被这篇东西所吸引。
  结果,《邮报》退回了他那篇“完美”的小说,其他杂志也没有接受它(他的《沉默的雪,秘密的雪》最终发表在某个名称不详的地方,艾肯去世后,这篇作品被收入各种选集,作为伟大的文学短篇小说的范例)。
  这则具有警示意味的故事有一个寓意,你可以研究市场,直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但最终,你写的只是你能够去写的。
  在我写书之前,我会问自己两个问题:它值得我付出所有的努力吗?再就是,它足够激动人心吗?使我在两三年的时间里还被它吸引。
  在最初的那些严酷的日子里,我写的东西没有一篇被发表。一位女友为我感到难过,她问我“参加成人教育写作班怎么样?”听起来棒极了。第二年,我选了一门“为孩子写作”的课程。我想,如果我每天写一个故事,那么每周我就能写上一章,到年终,我就会有一本书了。那时每周我都要写上一篇小说或一首诗什么的,但什么也没有发表。
  我想,要不就写一篇以日本为故事背景的小说,因为我曾在日本生活过4年,而且我思念日本。当时我并不知道,以12世纪的日本为背景、以小孩为主角的书是没有市场的。
  可一篇小说除了有迷人的背景和紧凑的情节外还不够。它必须有一个情感的内核,必须要有激情。我的小说的内核来自我那当时只有5岁的女儿。
  琳是1962年秋天在香港出生的。在她三周大的时候,警察在市区的人行道上发现了她,把她送到新界的孤儿院,她在那里生活了两年多,后来被我们领养。在她5岁大的时候,生活对她来说已经相当安定了,可有时候,她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家。这把我唬得要命,她去哪儿了?我究竟怎么做才能使她安静?我尝试过各种办法:哄骗她,恳求她,不准她离开,都毫无用处。
  一天晚上,我正在厨房里做晚餐,她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爬上一张长凳,坐下来。我试着跟她闲聊,她没有回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我越努力尝试,她越感到紧张。
  最后,我终于失去了耐性,尖声叫喊了起来。“琳”,我吼道,“如果你不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能帮助你呢?”
  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那个女人要把我给别人?”她质问。
  于是一切就滔滔不绝地开始了。她为什么会被送给别人?我们从来就没对她说过她是个弃儿。这似乎太让人难过了,只不过她的妈妈没有能力抚养她,又想让她有一个家。我再三说明这一点,又补充说,我肯定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她,只要有可能,她一定会照料女儿。她的妈妈还活着吗?她好吗?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她让我设法安慰她,让她放心。后来,以至她的整个少年时期,这些问题仍缠绕着她。
  如今她自己也做了母亲,一位充满爱心、有趣、了不起的母亲,对我们这个小孙儿,她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心。她是一个奇迹,我没法告诉你我有多么敬佩她。
  她给予我的不只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故事的情感内核。
  我想给这本书起名为《菊花的标记》。故事发生在12世纪日本内战的中期。主人公是名窃贼,正在寻找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他所爱的女孩子最后进了妓院。我这样写并不是有意惊世骇俗,因为在12世纪的日本,如果得不到保护,一个13岁的美丽少女是很有可能走进妓院的,而爱着她的少年,身无分文,根本无力搭救她。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几乎没有读过这类为年轻读者写的书。当我写《菊花的标记》时,也没有去想是否会有读者。我写了一个我想写的故事,我尽自己所能,真诚地把它写了出来。
  在我把书寄给出版社的同时,一本以成人读者为对象的畅销书也出版了,这本畅销书打破了自《飘》以来所有的销售记录。这本名为《乔纳森·利文斯顿的海鸥》的故事多愁善感,讲的是一只超越既定目标的海鸥。作者是理查德·巴赫。
  那么,我的书何时才能见天日呢?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这本书一直在各个出版社辗转,随后发生了一个奇迹,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士,从出版社的第七或第八个烂泥堆中发现了它。读过之后,她深深地喜欢上了这本书。她把书稿送给了高级编辑,后者是一位在儿童书籍出版方面颇有眼力的女士,刚从日本访问归来。她总是敢于出版那些能为孩子们敞开新世界的书。她并不以为这本书会卖得很好,但她希望年轻读者能够读到这本书,还希望作者能有机会写更多的书。
  尽管《菊花的标记》的精装版销售得不够火,但它的平装版却卖得相当好,对此我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孩子们和年轻人买平装书,这就意味着,它的读者正是那些我为他们写作的人。
  那些控制着纽约大多数出版社的公司巨头,并没有我的编辑所具有的眼光,你能抓住的机会就更少了。
  几年前,《哈泼杂志》上刊登了一篇令人沮丧的文章,名为《阅读可能对您的孩子有害》。文章罗列了1990年20本最畅销的平装儿童书,在前十名里,有九本书的标题都有《忍者龟》。整个书目中只有两本真正的书,其中一本是排在第十五位的《夏洛特的网》,作者是E·B·怀特,出版于1952年。另一本排在末位,是毛莱斯·森达克的《蛮荒在哪里》,出版于1963年。
  为此,我劝那些没有《忍者龟》专利的人,索性把精力放在我们真正关心的东西上。
  要记住,当你为市场写完一本书,书稿被一位编辑接受,直到最终出版,走完漫长的过程后,市场可能早已转移到别处,而你的书却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但是,一本像康拉德·艾肯、E·B·怀特和毛莱斯·森达克所写的,经过精心雕琢、抒写人类情感、深邃美丽的书,是永远不会过时的。我始终相信,总会有那么几位薪水微薄得可怕,敏感而又精力充沛的编辑,乐意在烂泥堆中耕耘,他们是仅存的为数极少的优秀编辑。他们勇于抵制潮流,为你的书稿配上封面和封底。
  当然,这需要奇迹。但我又怎能否认奇迹的存在呢?
12.注意倾听

  倾听你周围的声音,倾听你自己的心灵,并且,倾听批评,尤其是编辑们一直对你提出的批评。
  ——维姬·格罗夫
  
  今天我听到一个极好的消息。我的编辑打电话来,说我的第6本书已经被通过,准备出版了。晚上跑步的时候,我回味着这个胜利,不时地笑笑,不时地冲着空中擂擂拳头。此时,我不由地想起一个名叫斯蒂芬的男孩。多年以前,在艾德科城镇小学五年级的班上,他是我的同桌。爱德科克小姐吩咐斯蒂芬和我坐在后排做邻桌,因为我们都是初来乍到,两个人的名字又是用同一个字母开头,我害羞,他口吃。
  刚开始,没人知道斯蒂芬口吃,因为他从不说话。进学校大概一个礼拜以后,爱德科克小姐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可她把它写成了斯蒂文。斯蒂芬举起手在空中拼命地挥动,然后跳了起来。“是是是斯蒂芬!”班上爆发出大笑。尽管我的一生中有幸遇到过许多位充满爱心、感知能力强的老师,我仍得抱歉地说爱德科克小姐不是其中的一位,她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以后,斯蒂芬不再开口讲话了。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让我非常吃惊的事情。他衬衫上的衣袋在活动!他见我瞪着他,就把数学书撑在课桌上。两个人避开了爱德科克小姐的视线。他向我倾过身来,微微笑着,小心地解开衣袋的钮扣。哇!里面有一只小小的棕色青蛙,还有一张干净舒适的小草床。
  10月的第一个礼拜,我们家将又一次搬迁,最后一周我是在爱德科克小姐的班上度过的。她决定强迫斯蒂芬开口,所以叫他朗读历史课本中的章节。
  他站起来了,脖子涨得通红。他打开书,直直地俯视着书页。几个孩子用手捂住嘴,作好了发笑的准备。
  “西—西—蝎—宪……”
  笑声轰地响了起来。斯蒂芬啪地合上书,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想逃出教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教室的墙上挂着一册镶边的《宪法》,想用这种方式提示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尊重。但斯蒂芬没能够走出门去,他被前排的课桌绊住了,摔倒在地上。爱德科克小姐把他领到护士的办公室。他回家了,左腿严重骨折。
  一周后,我离校了,从此再没见过他。今天被我的出版人接受的书稿叫作《水晶花园》。那是3年前,我到附近一所学校采访,与一群六年级的学生交谈后写的。
  有个叫爱丽莎的女孩,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她用紫色的发带把它们束在脑后。她从争着说话的孩子堆里挤到我面前,忧愁地说道:“去年烟花厂爆炸的时候,我父亲死了。”
  我像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
  “噢,我很难过,”我低声说,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腕。
  “他们没有给我们打电话,”她严肃地说,“他们不能给我们打电话!”在别的孩子鼓励她继续说的时候,她重复了一句。
  铃声响了,人群向四处散开。我找到了阅读教师,向她描绘了那个小姑娘。“爱丽莎”,她说,“是的,她的父亲去世了。”
  “可她说,她不断地重复,他们不能给她打电话。为什么?”
  “我听说,事故后他们跟家里人联系不上,他们家很穷,电话又被切断了,这很可能就是她的意思。”
  从另一位教师那里,我得到了稍多一点的信息。爱丽莎的父亲在医院里弥留了几个小时,在爱丽莎去看他之前去世了。
  《水晶花园》写的是爱丽莎的故事。这个故事中的愤怒直接指向这样一个事实,在美国存在着以收人划分的等级,如果你身处一个错误的等级,生活有时会无法想象地难以忍受。这也是去年春天,我见到的一幅油画背后隐藏的故事。这幅画挂在堪萨斯一个市区内小学的厅道里,作者是位名叫凯夏的二年级学生。可爱的画面上,两个小孩正在荡秋千,满脸幸福的微笑。头上是一轮大大的、微笑的太阳。这幅画叫作《我最幸福的日子》,画面下方的一块纸牌儿上,打印着这样的话:“这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和拉冯达在操场上。那天晚上,她妈妈的男朋友用一支枪打她,她流血太多,死了。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我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办法。”
  我是一名为年轻读者写作的作家。所以,我要写《水晶花园》,尽管我想把它写好,并且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但我错了。
  我把书稿送给我的出版人,寄回来的稿子上贴满了黄色的评注。几位编辑从诸多重要的方面提出了批评,包括可怕的见解,说有的读者觉得斯蒂芬、爱丽莎、凯夏等人“冷漠无情”,“焦躁不安”。
  我把书稿搁置了一两个星期,直到心里的痛苦慢慢减退。这时我能更清晰地思考了,我决定重写,重新开始了漫长、艰辛的工作。它又占据了我大约一年的时间。
  我再次寄出书稿,又接到了退稿,还是有好几处批评,主要问题仍是人物塑造。这一回,我不像上次那样那么急切地想把作品出版了。我的编辑温和善意地建议说:“也许你愿意把书搁置一段时间?”我肯定,这是编辑的术语。它的意思是,“放弃它吧,笨笨!”
  我不得不问自己,为什么要苦苦忍受这件毫无希望的工作?我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那些非常繁忙的编辑们的时间。此外,我还得靠写作来挣钱。
  正是那段时间,我在堪萨斯市立学校开办了工作室,并再次看到了那幅幼稚的画——拉冯达和凯夏在微笑的太阳下。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说“没有人关心我,真让人没有办法”。我低声说:“嗅,凯夏,我关心。真的!”
  然后我回到家里,用剪刀剪出我认为可能还有救的片断,再次从头开始。这一回,《水晶花园》被接受了,但后面还有大量的修改和编辑工作。然后还会有一些测试,比如:书出版以后,会感动年轻读者吗?会增强他们的同情心吗?会提升他们的生活吗?或者,会不会没有人读它?人们读过它以后,会不会很快将它忘记?
  好多回听人说,作家永远不要放弃他们的稿子,如果你有信念,你的作品最终会找到家园。我相信这是对的,但我对“信念”一词有点吹毛求疵。它完全是平淡、艰难的工作。除了拿起笔,更多的时候则意味着倾听,而不是别的什么。
  倾听你周围的声音,倾听你自己的心灵,并且,是的,倾听批评,尤其是你有幸遇到的编辑们一直在向你提出的批评。

13.自由撰稿人的生存策略
  我发现一个写作的秘密:像写事实一样写小说,像写小说一样写事实。
  ——伊琳·乔登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承认,自由撰稿人是一些求生者。如果没有人这样想,那真让人脸红。多年来,我们不只是在求生,我们要面对的还有太多数不清、说不完的困难。
  由于时间、生活方式的变化,出版业王国变幻不定的风向,一些曾为我们提供养料的编辑不见了,一些我们以为会常盛不衰的杂志也无处可寻。更要命的是,许多杂志改头换面,大异其趣,以至当我们在报摊上撞见它们时,很难分辨出它们的本来面目。此外,新杂志如雨后春笋,文章质量却未见长进。
  通俗杂志中,当属短篇小说伤亡最大。不论是曾经惠眼识出杜鲁门·卡波特的《小姐》杂志,还是一度以每期刊登五六篇故事引以为自豪的《红书》。这意味着适合我们生存的日子离我们远去了。
  我有一些生存策略,也许不能持久,但至少能在短期内奏效。它们也绝不是只备小说作家使用,任何人都能试试。
  优秀运动员通常不止精通一种运动,就像体操运动员可以成为舞蹈演员一样,你也可以利用娴熟的写作技巧在其他领域里驰骋。
  身为《妇女日报》杂志的编辑,我经常购买多种杂志。在翻阅这些杂志时,不免产生许多感慨。我多年从事小说写作,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只出版过几部作品。我突然想到,写自己所了解的东西,也许会见效快些。首先是好消息,有些杂志每期都会发表此类文章;另一些偶尔为之,放眼看看四周,总能找到可写的东西。
  我还发现了一个写作的秘密,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那就是,像写事实一样写小说,像写小说一样写事实。我不想对此进行任何阐释,你只须看几部电视剧、电影就明白,它们不过是新闻报道摇身变来的,一派歇斯底里。你还可研究一下《纽约时报》的畅销书单,数一数其中正在写作小说的人,有多少是律师,有多少是真理标准的代言人,就明白我的意思了。牢记以上建议,并请考虑以下诸点:
  ·写短文章,勿超过一千字。但不要过分关注文章长度,要把重点放在文字韵律的调整上,观点新颖明确,文字不散漫杂芜。要知道,面对写作新手,编辑决不会愿意到四千字的文章中去探宝。
  ·让它具有完整的形式。就像短篇小说,一篇文章需要一个开头,一个中段,一个结尾。它不是人物素描,不是简洁优美的描绘,而要有情节、细节,事件要完整。
  ·讲真话。写你所见到的真实,表达你的真实见解。这个见解不一定受欢迎,但一定要诚实。不要写你认为编辑或读者想听到的话。例如,我就不喜欢电视中的脱口秀节目,我在文章《现代成熟》中谈到过这一点。我知道有好多人喜欢这类节目,这没有关系,我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这就够了。
  ·事实要准确。如果你要在文章中使用数据、统计数字。历史或地理知识,请确保它们的准确性。如果你的作品不准确,编辑就会逐渐不信任你,更不用说,你会把自己扔到坏习惯的深海里去。
  ·有独到见解。说人们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却又发人深省的东西。好的短篇小说能留给读者愉快的回忆,独到的观点也当如此。例如,我那篇关于脱口秀的文章,就是对今天大行其道的“偷窥的汤姆”综合症的抗议。我为《妇女日报》写的另一篇文章,《适应电子化世界的困难》,就是要人们记住,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机器。
  ·保持你的魁力。由于你写的是一篇有关事实的文章,就不能写得一本正经,沉闷枯燥。如果你觉得用口语更自然,那就用口语撰写。如果你处理对话的手法不错,那就运用它。别担心逗趣不好,嘲笑一些现实没什么不好,否则会让我们气馁。有时候,冒犯也意味着求生存,读者们喜欢它。
  ·记下你的想法。一般来说主题与时间无关,但有些却相反。如果你打算写暑假,写令人难忘的情人节书信、圣诞节祝愿等,那就要在这些日子到来的前6个月写下来。当你想有了某些想法时,做一点笔记是个好主意,以后再把它们写成文章。
  ·考虑你的读者。这是每一位作者都会从编辑那里得到的建议,包括我自己。当作者就某个主题写他们的个人见解时,似乎会突然感到,整个世界都想听他的话。这是个误区。如果你想跟年少的孩子谈论生活,理想的市场决不是《李尔》。如果你写的是高层市民的烦恼,忘掉《小姐》和《魁力》。《时尚》杂志中没多少空间处理旧车的问题,而《妇女日报》留给政府公务员的空间恐怕会更小。每个杂志都有自己的读者群,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喜好,为谁写,写什么,你得有准星。